到底要跑到哪里啊?
希洛丽娅忍不住暗自琢磨,却无法开口询问前方不远处的少年。巴利斯特在她身侧并肩狂奔,纵使觉察到光耀骑士的速度似乎比自己要慢那么一丝,银发少女也无暇得意,因为自己脚下的速度已经逼近极限——甚至比记忆当中的极限还要快上一丝。耳畔狂风大作,几乎盖过了软靴踏过泥土的声音。
这种状态下,必须时刻保持呼吸沉稳,开口说话则是大忌,更别提使出力气喊上一嗓子了。
虽然身为年轻女子,但希洛丽娅对自己的脚力很有自信,无论长距离的奔跑还是短距离的冲刺——或许是因为在伊玟戴亚王城时经常因为粗心大意弄坏东西或者脑袋迷糊说错了话而被女王陛下惩罚跑圈的关系,而且还是绕着城墙跑的大圈。即使没做错事的时候,她也一直谨记父亲的教诲,从不疏于身体方面的训练。
毕竟,从母亲过世、父亲决定不再婚娶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注定要作为菲阿蒙特家族的独生女,接过先祖传下的巨剑“天穹”,成为伊玟戴亚未来君主的守护者,若是不刻苦训练成为强者的话,是绝对不行的。
基于这些经历和事实,希洛丽娅认为自己此刻的速度和体能绝非偶尔的爆发,而是实力的展现。虽然心里也担心着艾丽和女孩娜娜的安危,但说到底,艾丽跟自己并不算是能够为彼此两肋插刀的朋友关系,两个人以前还没少因为抢吃饼干和蛋糕一类的琐事吵架。若不是因为艾丽心灵手巧,能把女王陛下的秀发编出许多种好看的样子,加上从没练过武的话,希洛丽娅早就一拳打过去了。娜娜也一样,说到底,不过是今天早些时候才认识的小女孩罢了。
再怎么担心,她们也不是女王陛下。
何况希洛丽娅也不是很明白一副臭脸的“白鸦”博士带着法杖消失跟艾丽和娜娜失去下落有什么关联。
但是,如果是出自实力的话,前面那家伙的速度该怎么解释?
希洛丽娅使出全力,才能勉强和前方的红色身影保持距离不变。因为狂风鼓起长长斗篷的关系,她无法观察少年跑步的动作。抛开他是怎么穿成这样还不会在跑步的时候摔倒这点不谈,这家伙不是个魔法师吗?魔法师不都是群足不出户、弱不禁风的书呆子吗?
她稍稍侧过脑袋,瞥了巴利斯特一眼。金发青年脸上也写满疑惑。他一定也没见过这样的魔法师。
突然,前方的道路变得开阔,希洛丽娅看到几块巨石立在一处低地当中,像是某种废弃的古代石阵。在靠近西边的地方,有一块巨石倒下来,上面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应该是艾丽和娜娜,然而不知为何都没有穿衣服。
希洛丽娅将视线往左移——
就在两人不远处,一棵长得歪歪斜斜的老榕树旁边,站着身材瘦高、头发灰白的克劳礼博士。不知为何,青年手中的法杖顶端酝酿着秘术的紫光,且杖头对准的方向,正是艾丽和娜娜所在之处。
女骑士瞪大了眼。
那不是秘术吗?
为什么要对着……她们两个?
俊美少年化作一道深红残影。
巴利斯特大叫:“住手,克劳礼!你会害他们——”
出击的紫光宛如流星,快似闪电,硕若陨石。
秘术飞弹,希洛丽娅愣愣地想。她见识过这个法术,却从没见识过这等规模的法术。在四种神秘学识当中,秘术是最难掌握的一类,唯有那些神智与精神都最为强大的魔法师方可理解和引动的最纯粹的力量——只要指尖大的那么一小颗,便足以在最坚固的精钢盾牌上打个洞。
而这一颗……这一颗……
她知道巴利斯特未说完的后半句是什么。
你会害他们……灰飞烟灭。
紫光冲向两个静止和一个急速迎上的人影,闪耀胜过白昼。
巨响撼天动地。
爆裂产生的狂风将希洛丽娅掀飞开来,狠狠撞在一棵老树上。直至风停,她才掉落在地。
“呃……好痛……”
女骑士咬着牙抬起头,撩开遮住视线的银色乱发。
兼具秀丽和英气的脸庞上,难以置信的神色正一点点浮现。
本该化为虚无的巨石阵和周遭树木竟然完好无损,唯有无数破碎的布片飘落似雪。
侍女和女孩前方,俊美少年纤细的身躯正缓缓倒下。
“哼。”克劳礼擦了擦额头的汗,“算你有能耐……”
接着,法杖再度对准三人,黯淡的白水晶内部再度泛起紫光。
“不行——”
同希洛丽娅一样被狂风吹倒的巴利斯特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跃步上前,伸手要夺博士的法器。
“别妨碍我!”
克劳礼法杖一挥,紫光变作箭矢射向金发青年。巴利斯特右臂浮现一面明亮的白色光盾——教会的神术。箭矢在撞上盾牌的瞬间爆裂开来,骑士惨叫一声,破裂的皮衣血肉模糊,却仍挡在魔法师和已经失去意识的三人中间。
“快闪开!”克劳礼嚷道,“我不想杀教会的人。”
巴利斯特捂着伤口,鲜血源源不断地渗出,滴落。“有我在,你休想动他们。”
“还有我!”
希洛丽娅起身。没有巨剑,她只好举起捏紧的拳头以示威胁,换来的只有克劳礼的轻蔑一瞥。
“你们这两个傻瓜……”
“喝啊!”
巴利斯特突然飞起一脚踢向魔法师握住法杖的右手。
克劳礼避闪不及,随着一声咒骂,武器抛飞出去。
“白痴!”竟然自愿作邪神的帮凶,博士心想。不能因为这两个家伙就不完成我的使命,只要再一次,再来一个法术,就能将这世界从最可怕的威胁当中拯救出来。我必须……
留意到希洛丽娅正快步奔至时,失去法器的克劳礼已来不及应对。
女骑士纵身而起,双手举过头顶紧扣,向下抡出一记大砸拳,正中魔法师弯下腰时露出的后背。
克劳礼呻吟一声,趴在了地上,却还拼了命地朝法杖所在的地方爬去。
真是死性不改,希洛丽娅喘着粗气想,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啊——”
“哼,这样该死心了吧?”
“你……你干了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让你的膝盖脱臼咯。别担心,接上的话很快就会好起来啦——啊,巴利!”
金发骑士慢慢站起来,右臂的血已经把半边衣服都染红了。“我……我还好,去看看他们三个……”
希洛丽娅急忙奔过去。艾丽和娜娜安然无恙,只是昏睡不醒。亚狄斯则浑身是血,根本分不出哪里是身体哪里残留的衣服。女骑士小心翼翼地把少年的身体翻过来,用手擦去脸上的血污,探探鼻息。
“好像还活着呢!”
“是吗……那就好……”
林间远方传来响动,是马蹄的声音——当然,刚才那一声巨响,恐怕十里外都听得到。既然少年没事,希洛丽娅便急忙脱掉皮衣外套,裹住娜娜的身体,然后又回去不顾克劳礼的强烈反对,扒掉他的褐色斗篷给艾丽披上。她们两人的衣服早就在刚才的爆炸中不知所踪了。
“你们这两个傻瓜!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克劳礼两眼通红。
“我们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巴利斯特说,“可是……你知道吗?你到底在做什么?圣主在上,她们只是……两个女孩子啊。”
“就算我说了,你这愚昧的头脑也不可能理解。”克劳礼垂下头去。
而且,一旦你理解,你就会知道你所信奉的光辉之主,究竟是个多么冷酷又无情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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